结核病看似已经离我们很远，但在不少非洲国家，结核病依然是严重威胁身体健康的疾病之一。世界卫生组织近日发布报告数据显示，全球30个结核病高负担国家中有一半在非洲。2022年全球结核病死亡人数为130万，结核病造成的死亡人数几乎是HIV/AIDS的2倍。

  早在2015年，来自中国的无国界医生黄媛便参与了在非洲国家斯威士兰进行耐药性结核的临床治疗和研究。“在非洲很多国家，结核病依旧和艾滋病一样威胁着他们的生命健康。”经过几年摸索，黄媛所在团队摸索出更安全有效的耐多药结核病短期疗法，得到世界卫生组织的推荐，并用于结核病全球治疗指南。近日，黄媛向记者讲述了自己在非洲与结核病斗争的故事。

  黄媛是广西医科大学内科学硕士，2004年硕士毕业后一直在广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从事临床工作。2012年，黄媛加入海外志愿者组织去到塞拉利昂，在塞拉利昂弗里敦的教学医院做临床教学，培训当地医生。志愿工作满一年后，她接受了一家专注艾滋病和结核病治疗的法国机构的任务，又留在塞拉利昂；2014年7月，西非埃博拉疫情暴发，黄媛被所在机构委任接受埃博拉防控培训，并参与埃博拉救治至2015年下半年。

  黄媛介绍，当地供电基本上靠水力发电，当时经常要面对断电和断水，而在她工作的医院，停电时就要靠柴油发电机供电，一旦电力供应不上时又需要做手术，患者生命就很危险。在塞拉利昂抗击埃博拉疫情那段时光让黄媛毕生难忘，因为其间不少和她共事过的当地医生都因感染去世。“当时我的项目合约到期了，本可以回国，但我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所以决定留下。”

  在应对埃博拉疫情的工作中，黄媛对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前线年底，黄媛加入无国界医生在斯威士兰的项目，进行耐药结核病以及艾滋病治疗和研究。耐药结核病有时被形容为“有翅膀的埃博拉”：这两种病原体的死亡率相近，但多重抗药性结核病是通过空气传播的，更容易扩散。

  黄媛介绍，结核病是全球健康危机之一，主要影响欠发达国家和地区。2021年，结核病导致全球160万人死亡，而世界卫生组织早在2014年就提出了在2035年终止结核病的战略。但在非洲，实现这个目标依然任重而道远。

  黄媛表示，人们对结核病存在认识误区——就算结核病不断变种，我们仍以为有大量治疗方法。“多重耐药性结核病对人类健康有严重威胁，以目前的治疗方案，需要多种药物医治至少9~18个月，部分药剂需要长期每日注射。”

  据介绍，无国界医生开展结核病项目至今已有30年。2016年，无国界医生在斯威士兰的救援项目上为20300名艾滋病毒感染者提供一线人提供结核病治疗，其中310人为耐多药结核病患者。“结核病是艾滋病人很常见的一个机会性感染，在斯威士兰的结核病人里面有80%是结核和艾滋合并感染的。”黄媛介绍，艾滋病患者感染结核病的概率远高过一般人，因此当地同时感染结核病和艾滋病的患者数量相当大。

  黄媛介绍，斯威士兰每年有7000余例新发结核病确诊，超过10%的病人会对治疗出现耐药性。耐多药结核病人的常规疗程可长达两年，治疗的前6个月更需每天注射药物及服食15~25颗含不同毒副作用的治疗药物，受这些毒副作用影响，不少病人只能放弃工作。“耐药性结核病患者可能会用到一种叫做氨基糖甙类的注射剂，这个药用药时间长，剂量也比较大，其副作用就是引起听力障碍。”黄媛在对结核病患者进行对症治疗时，要对患者听力状况做监测，一旦患者出现听力障碍，就要停用这种注射剂。

  黄媛就职的是一家山区医院，她的工作主要是管理耐药结核病患者。当时项目已经开展短程方案的临床治疗研究，也使用结核病新药贝达喹啉（bedaquiline）治疗病人。普通结核病患者一般每天用一次药，每次用四合一的药片就可以，但对于耐药结核病患者，多数都要定制个体化治疗方案，每个人每天至少要用五种甚至七八种药，因此保障病人的依从性对于完成疗程十分重要。

  “我在项目时，开展了以新药贝达喹啉为核心的疗法为病人治疗，这个疗法副作用小，治疗效果好，治疗的时间快速缩短，这对经济情况不好的病人尤其重要。”黄媛和同伴们的努力没有白费。2022年，全世界内17800人在无国界医生项目中开始结核病治疗，2590人在项目上接受耐药结核病治疗。无国界医生在TB-PRACTECAL临床试验中发现一种全新、更安全和更有效的耐多药结核病的6个月口服疗法，得到世界卫生组织的推荐，并宣布将据此更新其全球治疗指南。

  黄媛表示，在斯威士兰防治结核病，跟艾滋病患者接触是不可避免的，而很多艾滋病患者同时也是结核病患者。让她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一个耐药性结核病患者，给他用了治疗艾滋病的药后出现严重的黄疸，肌酐等各项指标都非常高，黄媛对他做了很多护肝应对支持治疗，这样的情况反复了3次，患者多次住进ICU,但最终挺了过来，黄媛非常激动。“这样严重的患者能挺过来，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鼓励。”黄媛说，如今那些已康复的患者会被请来作为同伴辅导员，鼓励患者接受检测，坚持治疗。

  每治好一位病人，黄媛都要为他们举行一个庆祝仪式，比如买一些糕点、糖果、色彩绚烂的气球，给病人发康复证明，和大家一起拥抱等，庆祝他们重获新生。有一个病人家中有一颗牛油果树，康复那天，他拉了一车牛油果到医院送给每个工作人员。那一刻，黄媛感到心头暖暖的。

  很多患者都是在日常就诊中被黄媛发现细微苗头，从而得以挽救生命。她表示，当地民众对于做HIV筛查没那么排斥，因为只要一个试剂条，20分钟就会出结果；而结核病的诊断则较慢，需要收集病人的痰液样本做分子生物学诊断，出结果最快也要大约90分钟，特殊情况下当天检查也出不了结果。

  因此，黄媛和无国界医生项目组在斯威士兰推动实施了主动寻找结核病人的公卫策略：凡是有某些呼吸道疾病症状的病人，在初级诊疗时就进行结核病筛查，收集他们的痰液送到上一级医院做检查。一旦确诊是结核病，工作人员就会追踪该患者的接触者，对包括他家里和他所在村庄的接触者再做一轮筛查，进而切断传染源。

  耐药性结核病的治疗周期较长，让患者坚持下来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很多患者坚持了一段时间可能就“不知所踪”。这时，黄媛和专门的社会心理支持团队就会想尽办法对病人进行家访，然后定期提醒病人要来随访。

  多年过去，通过简化治疗方法，当地接受抗病毒疗法的患者人数得以增加；而治疗方案的进步还使得病情稳定且已接受专业的治疗至少一年的患者无需频繁复诊，可以每六个月才去一次门诊，减轻了患者和医务人员的负担。

  经过多年努力，斯威士兰的卫生机构都能为艾滋病患者提供从检测到预防母婴传播，再到结核病合并感染艾滋病治疗的全套医疗服务。黄媛坦言，作为一名中国医生，能为全球结核病防治做出贡献，尤其是能挽救那么多人的生命，她感到特别自豪。